如何重建中国人的精神生活？

　　一边是“老奶奶”生活哲理书在当下大受欢迎，一边是各种成长理念的育儿书被家长们追捧，从成人到儿童，在这样热络地寻找生活哲学的当下，近期，作家刘天昭却在她的新书《毫无必要的热情》中书写了一个问题——现时代的人们如何面对生活的无力感，如何在疲惫生活中寻找出路？当我们冷静回望，在各种各样阅读之旅的寻觅中，让我们从阅读经典和回归传统开始。
　　阅读经典，做文化公民
　　全媒时代呼唤文化公民。阅读经典养育文化公民，文化公民传承经典。
　　读书是一种生活方式，更是一种消遣方式；阅读应当是平平淡淡，而非轰轰烈烈的。平淡也罢，轰烈也罢，就像陈平原所说的“读书是一件好玩的事儿”。在全媒时代，网上美女如云，书中“颜如玉”岂能媲美？在“二马”（马化腾、马云）商业领袖被当作全民偶像的时代，网上自有黄金路，书中“黄金屋”算得了什么？不过，笔者还是要说，人还是要读书，要读纸媒承载的经典。父老亲友若相问：读书何用？读经典何益？笔者不才，斗胆相答：当今读经典，为的是养育文化公民。
　　“文化”，在此取《易经》“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之意，将“文化”和“公民”连词成组，文化公民，即将人“文而化之”，造就好的公民。谁是文化公民的典范性人物呢？让我们向前回溯，去公元前五世纪的希腊古典时代的雅典追寻，便能找到“好公民”的典范——苏格拉底。他爱智求真，向善趋神，更是心怀家国，对自己时代的政治展开善意而犀利的批评，激进之态一如“牛虻”。苏格拉底式的公民，自是文化公民，他人格至善，追求卓越，向往正义，服从法律。在文化公民眼里，法俗风水无非神道，乡土人情无不神圣。风俗习惯的神圣化，于焉呈现，智慧与正义水乳交融，共善互益天下和谐。于是，不论世界是粗糙还是温柔，不论生活是完美还是残缺，公民都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而是一群具有情迷家国、怀藏淑世易俗之愿的文化公民。
　　然而，如史家布克哈特所言，古希腊文化之伟大，恰在于它悲壮的衰落。古典时代的雅典，全球史上“黄金时代”已经如梦消散。哲人白璧德不无忧患地将“自然主义”、“感伤主义”与“功利主义”称之为野蛮驱逐文明，古典人文主义荡然无存。在一个以多元主义消解终极价值、以相对主义拒绝古典人文的时代，批判理性、实践理性陨落，犬儒主义甚嚣尘上。
　　在现代语境中，犬儒主义意味着“一种玩世不恭、愤世嫉俗的倾向，即遁入孤独和内在之中，以缺乏本真性为理由而放弃政见”。政治冷感，责任淡漠，实质上是一种精神分裂写照，一种带着唯美主义气质重出江湖的虚无主义。犬儒主义所及之处，怀疑横扫信念，信息淹没真知，利益驱逐正义，个体遗忘家国。所以，在全媒时代，在地球村里，在网上江湖，没有了身边的当下，自然也就没有了远方的故乡。乡愁是一种柔情的奢侈。掌上乾坤销永夜，低头一族忘乡关。大家都在寂寞中狂欢，在人群中孤独。故人已随文化去，公民已经没有了生活格调，更没有消遣闲暇的方式。但悖论的是，生活越来越富足，闲暇时间越来越多，同时知识也在成指数级增长，技术也在以近似于光速地更新。文化公民何处求？
　　全媒时代呼唤文化公民。阅读经典养育文化公民，文化公民传承经典。“带书傍月自锄畦，苦吟诗，双鬓丝。”为了涵养家国情怀和人文意趣而阅读经典，就要将读书变成一种生活方式、一种休闲方式、一种自我教化的方式。经典是神圣而神奇的文字，他们要求我们以出乎灵感的个体，自由地面对这些灵性的文字，祈求古圣先贤面对当今的处境发言，为我们指点迷津。
　　推荐阅读
　　《苏格拉底之城：古典时代的雅典》[英]罗伯兹著 陈恒等译/格致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11月版/45.00元
　　重点探讨公元5世纪后半期雅典文化生活，上及天文，下至民间血祭仪式，尤其流淌着古典精神的现代余韵。
　　《〈法礼篇〉的道德诗学》王柯平著/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4月版/88.00元
　　古典诗学的创获之作，尤其是对“至真悲剧”展开了独到阐发，全书洋溢诗性智慧，挥洒家国情怀。
　　《论柏拉图的〈政治家篇〉》[法]卡斯托里亚蒂斯著 张建华译/商务印书馆2015年4月版/49.00元
　　作者生于君士但丁堡，成长于雅典，流亡法兰西，在跨文化视野下对柏拉图最晦涩的对话展开了创意解读，尤其阐发了“社会的想象建制”。
　　《文学与美国的大学》[美]欧文·白璧德著 张沛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5月版/28.00元
　　新人文主义批评经典之作，批评物质主义，张扬人文精神，抬举中正之道。
　　《犬儒主义与后现代性》[英]提摩太·贝维斯著 胡继华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8月版/30.00元
　　以哲学价值论立场论衡晚期资本主义政治，反思后现代与犬儒主义的隐秘关联，呼唤一种政治良知。
　　《书籍的世界》[德]赫尔曼·黑塞著 马剑译/花城出版社2014年10月版/39.00元
　　德国作家倾情话读书生活，历史与诗心合一，沉思与感受交融，教会人们如何获取经典血脉，理解无法言喻的世界。
　　重建礼乐与中国人的精神家园
　　中国在经过百年反传统后，正在开展一场自发的精神自救运动。
　　■皮迷迷（北京大学哲学系博士生）
　　近年来，伴随着传统文化的复兴，“寻找中国人的精神归属”或者“重建中国人的精神家园”从一种口号式的呼喊，逐渐落实为具体的行动。乡村地区祠堂的重建，各式民间书院的兴起，图书市场上传统文化读本的大量涌现，少儿读经的普及化，著名高校国学院的纷纷成立……这些行动能否真正有效拯救中国人陷溺已久的精神，暂且不谈，但不可否认，这一系列事件，是中国人长久以来对精神归属的渴求的一次集中表达。并且，在以何种方式寻找中国人的精神归属问题上，回归传统已经成为一种共识。
　　自儒学从汉武帝时期确立独尊地位以来，在长达两千多年的时间里，全面塑造了古代中国的国家政治、家庭伦理、社会生活与个人道德。并且，这种塑造是在礼乐制度中逐渐展开的，渗透在人们日用行常的习俗中，而非通过知识和道德的宣教达成。
　　中国人对于精神家园的渴求是一个“当代”问题，是在近几十年商品经济高速发展、传统乡村向现代城市急速转化的背景下所产生的问题。但实际上，中国人的精神的危机，肇始于晚清制度化儒学的崩解，即儒学与政治的分离，礼乐制度的瓦解。晚清之后，中国遭遇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帝制崩溃，失去了政治地位的儒学，与帝制一起被贴上了腐朽落后的标签，埋入历史的余烬。民国建立后，西学大兴，新文化运动要求打倒“孔家店”，彻底摒弃由儒学所塑造的旧文化、旧学术、旧道德。经此冲击，作为整个中国传统文明命脉所在的儒学，几乎彻底失去了其维系道德、教化人心的作用。民国学人陈焕章曾描述民国时由于儒学衰废而导致道德全面崩坏的情形：“孔教既废，于是人心大坏，道德全隳，如旧屋之去其基础而同受倾压，如大水之决其堤防而共遭淹没，全国之中，乃无一不受其害者矣。”如陈焕章所言，抛弃了儒学传统的中国，就意味着失掉了自己的精神根基。
　　重建中国人的精神家园，本质上就是要重新塑造一个礼乐中国。只有通过道德教化，改变当代中国人普遍存在的目光短浅、唯利是图、一切以个人为中心的问题，才能塑造出文质彬彬、富有责任感的君子，而这样的君子，才是真正合格的现代公民。
　　在这一精神重建的过程中，许多对传承和发扬传统文化的行为，都值得尝试。过去十余年间，民间的读经运动蓬勃发展，成效显著。而许多书院也纷纷重建，有的高校甚至着力于借鉴传统书院教学以补充现代大学体质。同时，许多地方的民间习俗、祠堂祭祀等等，都在重新复活。这些构成了中国人寻找精神家园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可以说，这是中国经过百年反传统后的一场自发的精神自救运动。处在这样一个激烈变动的时代，今天的中国人有必要以谦卑的姿态，充满敬敬意地去聆听古圣先贤的智慧，充满温情地去回顾先祖们世世代代的生活。而这一切，都可以归结到重建我们的礼乐生活上来。
　　然而必须指出，重建礼乐，不意味着一味复古。今日的中国社会表现出空前的复杂性，城市与村庄，国家与社会，家庭与个人的关系，都处在急剧的变化之中，重建中华礼乐，必须能够面对当下中国的诸多问题，我们期待着一个礼乐中国的逐渐显现。
　　推荐阅读
　　《保教立国：康有为的现代方略》干春松著/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5年3月版/38.00元
　　从“保教”与“立国”两个维度来分析康有为中晚期的政治思想，即有关现代民族国家政制建构的核心问题与一系列设想。
　　《做中国哲学：一些方法论的思考》陈少明著/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5年5月版/42.00元
　　一本关于中国哲学的方法论文集，主题为中国哲学创作的方法论探讨和作者从事中国哲学研究的经验反思。
　　《经学抉原》蒙文通著/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8月版/28.00元
　　学术大家的经典之作，收录了其各个时期的经学论述。
　　《经学历史》（清）皮锡瑞著 周予同注释/中华书局2011年9月版/21.00元
　　介绍经学在中国古代发展演变的历史，了解经学的入门书，也是经学研究史上的里程碑作品。